街道兩邊已經被看熱鬧的人群占滿，上弦月個子嬌小，在後面怎麽也看不見，正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，耳邊響起一把溫和的聲音，“不一定非要到前面才看得見。”伸手攜住她手，“跟我來。”

身後是一座茶樓，顧笑拉著上弦月一直走上了二樓，上弦月低著頭不說話，心裏七上八下，她想見洛冰風，卻又不敢見他，也許，這樣偷偷的看他是最好的一種方式。

顧笑拉她在臨窗的一張桌子坐下，這裏居高臨下，大道上的一切都一覽無餘。

上弦月沒有坐，站在窗前，手指緊緊的抓住窗框，大眼睛緊緊的盯著窗外。她一眼就看到了洛冰風，還是那樣的一身銀甲，還是那樣飛揚的烏發，銀灰色的披風被風吹的微微擺動，一如當年。上弦月在看見洛冰風的一瞬，心頭猛然一陣顫栗，她不明白那是什麽感覺，只是覺得所有的委屈和思念都在這一剎那間湧上心來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，“洛大哥”三個字，就要脫口而出！

然而這三個字還沒有喊得出來，就已經被堵在了喉嚨裏，因為她忽然看見，在洛冰風的身前，銀色的披風裏，裹著一個女孩子！

那個女孩子只露了小半張臉在外面，身子似乎是被洛冰風緊緊摟在懷中，頭半倚在他胸前，似是睡著了。

洛冰風低頭看了那少女一眼，將披風裹得更緊，他正走在茶樓的窗下，上弦月看得見他的神情，她從來都沒有見過，洛冰風露出過如此溫柔的表情。一眨眼間，他的馬已從茶樓下走過，一眨眼間，她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醒著。

顧笑只向窗外看了一眼，便轉過頭看她，看她失了魂般的站在窗前，很久很久，才開口道：“你沒事吧？”

上弦月渾身一震，飛快的用手抹了一下眼睛，轉過身來，向著他道：“我沒事。”

顧笑看著她，“對不起，我不知道會是這樣。”

上弦月深吸口氣，眼睛拼命的向上看，淚水在眼底滾來滾去，卻還努力的擠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，“這不怪你，事實就是那樣，看不看見並沒分別。”

顧笑低下頭，半晌才道：“既然洛親王已經回府，我也送你回去吧。”

上弦月的手指在衣袖中收緊，搖了搖頭，“今天我不想回去。顧笑，你能陪陪我麽？”

顧笑皺眉，“洛親王回去若是見不到你，只怕會很著急。”

上弦月笑起來，“他不會發現我不在，因為他根本不會找我，就算我一夜不回去，也沒人會知道。從前我會怕素帛擔心，現在…也不必了。”她笑的灑脫燦爛，卻看不出一絲開心。

顧笑看著她，心中好像有什麽地方微微一動，轉而笑道：“既然如此，我便帶你去個好地方。”

杏花村是一家酒坊。這家酒坊在通州城中生意做的最大。它的與眾不同之處就在於，這家酒坊並不僅僅是酒坊。亭榭小築，花蕊飄香，一片杏花林，裏面林林總總的擺著木桌木凳，林子外面，高高低低，清一色的上等廂房。

杏花村的酒，綿甜甘軟，回味悠長，卻很少能有客人不喝醉，只因越是這種溫軟的酒，越是讓人不會提防，等到發覺喝的醉了，也已經晚了。

上弦月和顧笑，就坐在杏花林深處的一張小木桌旁，這個季節沒有杏花，只有一片翠綠。兩個人從下午一直坐到傍晚，夥計舉了蠟燭過來放在桌上，燭光融融，映的上弦月臉若杏花。

飯菜早已吃完，顧笑放下筷子，就那樣靜靜看著上弦月。

上弦月用手托著腮，另一只手抓起旁邊的青瓷小壇，向面前的杯中倒酒，只倒了個底兒，酒壇便空了。上弦月看著酒壇，吃吃的笑，“顧笑，沒酒了，…你再叫。”

顧笑將小壇放在一邊，溫聲道：“不叫了，你已經喝了十幾壇了，不能再喝了。”

上弦月斜眼看他，“你小氣！你說…請我喝酒，我還沒喝夠，你…就舍不得叫了……”

顧笑目光溫和，微笑道：“是，我小氣，今日就到這裏，改日再給你補上，好不好？”轉頭看了看天色，“天晚了，我送你回家吧。”

上弦月伏在桌上，咯咯笑道：“我不回家！我家…在…玉龍雪山，不在…這……”

顧笑輕輕皺眉，伸手拉她，“弦月，聽話。”

他的手剛剛觸到她的手指，卻已被她一把握住，顧笑一楞，上弦月已經擡起頭來，看著他笑，“顧笑，你…喜不喜歡我？”

她的雙眸已經一片迷蒙，此時卻竟然一片認真，顧笑想抽回手，卻被她抓著不放，嘆了口氣道：“弦月，你已經嫁人了。”

“那要是我沒有嫁人，你會不會喜歡我？”此時的上弦月，比清醒之時還要執著。

顧笑慢慢註視她的眼睛，鳳目之中猜不透是什麽神色，很久很久，上弦月臉上露出受傷的表情，慢慢松開了他的手，低頭笑道：“看來，我…果然很讓人…討厭……”

顧笑沒有去抓她的手，卻輕輕的微笑了一下，“你若是沒有嫁人，我一定會喜歡你。”

上弦月擡頭看他，燦然的笑起來，忽然道：“顧笑，我們好一回吧。”

顧笑靜靜看她，“你喝醉了。”

“我沒醉。”上弦月站起來，雙手環住他肩頭，“為什麽…洛冰風可以有別的女人，我就不可以…有別的男人？你放心，我…不會要你負責……”

顧笑仍是正正坐著，不動，也不說話。上弦月低下頭去，唇輕輕的印在他的側臉，輕柔溫軟，淡淡幽香，她的身子軟軟靠在他身上，衣衫單薄，肌膚火燙。顧笑輕輕嘆氣，轉過臉去，上弦月的臉就在他的臉旁，近到呼吸交錯，只是她的眸子已經合起，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投下一圈暗影，輕柔甜淡的呼吸輕輕掃在他的臉上，有些癢。

伸手摟住她的腰，將她輕輕抱了起來，夥計已經在一邊偷看了半天，此時急忙現身，“嘿嘿，客官，可要一間上房？”顧笑點頭，夥計暧昧一笑，“客官隨我來。”

杏花村的客房也是奢華舒適，十兩銀子一夜。

將上弦月放在又軟又大的床上，替她輕輕蓋好被子。夥計轉身出去，帶上門之前，向著顧笑賊笑兮兮：“客官，春宵一刻值千金哪……”

顧笑一笑，揮手讓他出去。站在床前，低頭看著上弦月。她的臉蛋紅撲撲的，睡的很香，杏花村的酒雖然很貴，但果然不上頭。桌上的燭光映入他眼中，卻仍驅不散他眸中的冰冷。他的眼中，沒有一絲醉意，不論是酒醉，還是人醉，冷靜的眸光中，交織著冷酷和仇恨的光芒。手慢慢擡起，指腹輕輕撫過她的臉頰，停在了她柔軟的頸上，手指慢慢收緊，上弦月在睡夢之中，還是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咳嗽。感受到她輕微的掙紮，顧笑的手指停住不動，眼中的冷酷之色驀然變淡，竟有一絲暖色在他眸中融化，手指慢慢松開，卻從她領口探入，慢慢扯出了一個小小的木牌項墜，捏在指間看了半晌，閉上眼睛，拇指在那木牌的面上來回摸了摸，又輕輕的放入她的領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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